记者 汪宇沁
有那么一个地方,仿佛被时间遗忘,连秒针都舍不得在那儿加快脚步。那儿的人步履缓慢,一天一天重复做着同样的事。我把那儿叫做老人城。
她是这老人城里的一个老居民了。
每日清晨,她都会佝偻着身子,一步一步挪下楼,再慢慢地走去超市,挑些新鲜的青菜和猪肉。她布满纹路的手,数着零钱一点儿也不含糊。等她买完菜回到家,再忙活老伴儿的早餐。
她好像总有忙活不完的琐事儿,白天是很难看见她坐下休息的,只有两三点的午后,她才会躺在床上,眯上眼睛。她很容易睡着,均匀的呼吸声不一会儿就布满了房间。偶尔会在楼下响起回收废铁的叫喊声,倒也不突兀,故意拉长的语调甚至还有些催眠的意思。太阳在天空上亮晃晃的挂着,一缕一缕地透进窗户,洒在旧旧的墙壁上,有种形容不出的带着年代感的美丽。
要说老人城里最热闹的时候,莫过于傍晚。早早地吃完晚饭,她搬着小板凳,不紧不慢地走下楼,与其他人家长里短地唠着嗑。城里的每一个人大家都认识,气氛融洽得像是一个家庭大聚会。聊的话题也就围绕着“哪家的菜又便宜又新鲜”,“炒土豆丝怎样炒更好吃”,“谁家的孩子在筹办婚事”,“谁在前几天去世了”。死亡这个话题在他们之间交谈得格外云淡风轻,仿佛他们已经习以为常,眼泪也很难掉下来两颗。云朵在天边滚过,傍晚的风也轻轻吹过,她的布衣被拂出一道道褶儿,可她的表情安定如初,脸上的皱纹也看不出什么情绪。直到天黑她才会上楼回家,结束一天说不上有趣的生活。
这座城很小,把每一条路都走一遍也花不了多少时间。这座城里的人也都很热情,时常望着你嘘寒问暖,眼底泛起笑意。城里的人都习惯了等待,等待着家里许久未曾响起的电话铃,等待着楼道里难得的匆匆忙忙又充满力量的脚步声,等待着一餐热热闹闹的团圆饭。老人城的节奏习惯了放慢的节奏,只有在等待得到结果的那时,整座城才都响起欢快的鼓声。路边的小草呼吸一张一弛,绿得纯粹、好看。
走在城里的石子路上,内心会前所未有的平静安定。脚边石子的沙沙声,修鞋匠笃笃直响的小锤子,路边小摊贩与人兴奋地交谈,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有着十足的安全感与归属感。
我喜欢去到那老人城,暖暖地唤上她一声。她自然是会笑盈盈地回头看我,哪怕背已佝偻,步子也颤颤巍巍,但是依旧缓慢地向我走来。我尤其喜欢和她面对面的这个过程,虽然没有几步我就走到了她的面前,但我却想长长久久地直视她的眼睛。她是个历经时间打磨的美人,岁月可以改变她的一切,却改变不了她充满感情,温和如水的眼睛。
老人城缺少激情,但它万分柔情;老人城看似乏味,但它充满人生百味;老人城似乎生机不再,但它孕养着牵挂与希望。你去过老人城吗?就算时间遗忘了老人城,但它应该被更多儿女记住。你我的一次回眸,将会带给这座城里的人多少愉悦与期盼。你我的一次看望,将会带给这座城多么甜蜜的梦。他们从未真正老去,因为我们在他们心中,永远成长得缓慢。
她是一个老居民,老人城是她的家,那自然的,有她的地方也是我的家。